当代贵州名家专栏梁衡读书在于精而不

提要:再大的书也只能把精髓集中于一点,文无长短,书无大小,有魂则灵,意新则存。一本书不求内容的凝练,一味地追求形式的奢华,摆设功能正在悄悄地取代阅读功能。书出得多一些、好一些,本是好事,但徒求其形,不究其质,多而不精,就堪忧堪虑了。一本书之所以成名传世,不是因为其字多大,而是因其内容之精,代表了当时某一领域的知识顶峰,后人可赖以攀登。历史上有没有大书,有。但它首先不是大而是精。《史记》是一本大书,从传说中的黄帝一直写到汉代,凡卷,52万字,作者整整写了16年。它在记事、析理及文学艺术上都达到了一个精字,成了后人治史为文的楷模。《资治通鉴》是一本大书,但作者一开始就是从求精的目的出发,他深感到《春秋》之后到北宋已千余年,只主要的史书就已积存了余卷,书实在是太多了,一般知识分子一生也难卒读,因此有必要辨其真伪,撮其精要,写一本既存史实又资治国的好书。他精心工作了19年,终于完成了这本以史为镜、明兴替之理的大书,大大影响了以后的中国历史。《资本论》是一本大书,但这主要不是因为它浩浩万言,而是因为它揭示了在这之前别人还没有发现的关于剩余价值的原理,从而揭示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规律。无论是司马迁、司马光还是马克思,他们所完成的书虽然很大,但相对于从前浩瀚的书卷,却是精而又精了。即使这样,一般读者对这种大书仍然不能通读,主要影响读者的还是其中精辟的章节和主要的观点。再大的书也只能把精髓集中于一点,就像关公的大刀再重,刀刃也是薄薄一线;张飞的蛇矛再长,矛锋也是尖尖的一点。精髓不存,大书无魂;精髓所在,片言万代。一篇《岳阳楼记》代代传唱,皆因其“先忧后乐”的思想;一篇《出师表》千年不衰,全在它“鞠躬尽瘁”的精神。文无长短,书无大小,有魂则灵,意新则存。所以,许多薄篇短章仍被作为宏文巨著载入史册,甚至有的还被史家以此来划分年代。因常写东西,我有时也闭目自测,到底对自己的写作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是哪些书,细想下来竟大都是一些短篇。中学时背过一些《史记》列传、唐宋文章,在以后的散文和新闻写作中,时时觉得如气相接,如影相随。后来,又得以重新细读朱自清、徐志摩,自觉又如被人往上推了一把。上世纪70年代末,无意中看到一本薄薄的新校点的《浮生六记》,语言之清丽令人如沐春风,一见就不肯放手,以后又研习再三,从中得到不少启发。写作《科学发现演义》时,知识和资料却全部来源于各种科普和科学人物的小册子。因为这些小册子都是从千年科海中打捞出来的最精的实货。大约一般人的读书心理总是寻找林中秀木、沙滩珍珠和羊群里的骆驼,总是想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有用的知识,所以小而精的书利用率最高。本来书籍的功能就是积累知识,没有积累,不能把有价值的东西留传给后代,书籍就没有生命。前人论书的本质和功能大多集中于这一点。高尔基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阶梯者,不断向前延伸也。赫尔岑说:“书,就是这一代对另一代人的遗训,就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刚刚开始生活的年轻人的忠告,是行将去休息的站岗人对走来接替他的岗位的站岗人的命令。”既然是遗训、忠告、命令,当然要尽量提炼出最重要的东西,然后再将其压缩在最精练的文字中,哪能像我们现在这样动辄百万言、千万言地拉杂。古人讲“立言”,言能立于世必得有个性,不重复,有创造。所以杜甫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想顺着他的意思可以这样说:“语不惊人死不休,篇无新意不出手。著书必求传后世,立事当作空前谋。”牛顿说,他的成功是因为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那是因为巨人们用一本本的书搭成了一条台阶,托着他向上攀登。书籍是什么?我觉得还可以说书籍是知识的种子。上世纪50年代曾发生过这样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我国考古工作者在东北某地挖掘出一粒在地下埋藏了千年的古莲籽,经过精心培育,居然发芽长叶开出了一朵新莲花。如果当时埋在土里的不是一粒种子而是一团枝叶呢?我们现在挖出的就只能是一团污泥。年奥地利科学家孟德尔发现了生物遗传规律,他在一次科学会议上宣布后,竟无一人理解。第二年他将此写成论文发表,并分藏到欧洲的个图书馆,直到34年后才又被人重新发现和证实。若没有这些书籍做种子,埋种在先,科学不知要被推后多少年。来源《当代贵州》年第19期编辑阮丹二审刘跃三审吴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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