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写作的成功秘诀

沈复,清代乾隆年间的文人,说文人是抬举他,因为他连“秀才”这个古代最低级的功名也没有,用他自己的话说“少年失学,稍识之无”(按理他不应该没功名,毕竟父亲供职衙门,也跟过省城名师),确是实话,因为在古代没有功名,就是一介平民,不,是草民,然而这样一位没有学历的文人却写出了一部古代文学史上独一无二的佳作《浮生六记》(其实是四记,后二记为伪作),说是独一无二,因为它既真实又真诚,有人会对此嗤之以鼻,这两个理由太low了吧,但是越是简单的标准越是难以达到。

陈少梅作

先说真实吧,受传统礼教观念的影响,夫妻的爱情生活很少会被古代文人写成文字,有也是“代言体”和“悼亡”体,篇幅也只是文字较少的诗词散文,如唐代的元稹、宋代的苏轼、明代的归有光等,少有长篇。而沈复却勇敢地以自传体的形式详尽地记叙了两人从两小无猜到阴阳两隔的悲欢离合的夫妻生活,读者既为他们的两情相悦而欢喜,又为他们的人生悲剧而叹惋。这就是真实的力量。

同样受“家丑不可外扬”的正统观念的影响,古代家庭矛盾、内部纷争也很少会被记录在案,况且文人自命清高,这种无关大雅的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不写也罢。然而沈复不仅写了婆媳失和、父子矛盾、兄弟反目,而且写得字字血泪,声声沉痛。虽然不能达到五四时期巴金小说“家春秋”中反抗制度寻找出路的思想高度,但至少在题材上也是前无古人的。

但真实的题材不仅是意味着故事的真实,或者经历的真实,而是在这真实自传的背后折射出了当时时代的思想观念、人情世故、文化审美,从而具有记录时代特征的意义,这才是深刻的真实。,而不是肤浅的人生日记。想想时代稍前的《红楼梦》,虽是小说,同样反映了时代的真实。

陈少梅作

其次是真诚,真诚的写作态度,其实也决定了文学作品的格调,同时代前后,也有许多记录夫妻家庭生活的作品:有名望比沈复更大的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也有才华比沈复更高的陈裴之《香畹楼忆语》,但水平都没有超过《浮生六记》,就是因为作者的写作态度有高下。无论是无论是记叙夫妻的闺房之乐(卷一)、生活闲情(卷二),还是记录作者自己放浪狎妓(卷四)、颠沛流离(卷三),沈复无一不娓娓道来,如故人促膝,如知己夜话。既不炫才虚饰,也不滥情浮夸,一切如风皱水面,波纹自生。这种真诚未必能坐实于某章某节,,却又自然溢出于字里行间,令人不忍释卷,释后又细细寻思。如饮佳茗,品而益香,味而益永。正如他在卷首交代写作的缘由时,他说自己是幸运的——天之厚我,可谓至矣,一是时代好——正值太平盛世,二是出身好——且在衣冠之家(官绅之家),三是出生地好——居苏州沧浪亭畔(风景优美),再加上有一个温柔可亲的好妻子——陈芸。可实际上写作此文时,作者已人过中年(46岁)而且经历了丧父丧妻丧女等种种家庭惨变,但他依然对生活充满热爱,所以担心以前这些或美好或不美好的事,一恍从眼前消失,如果不记下来,未免辜负了上苍的厚爱——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一个人在经历人生的大悲大喜起起落落之后,依然感念生活,感谢上苍,这不是真诚的态度是什么?

总之真实的人生体验和真诚的写作态度,决定了沈复这个没有一点功名的落魄文人依然能够写出无愧于他那个时代的佳作《浮生六记》。

闲话休说,我们快快进入他的甜蜜的爱情生活———闺房记乐吧!(见下篇)

陈少梅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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