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浮生六记为妻应如是上

三白之妻芸娘,是丈夫笔下的一生挚爱,是林语堂先生口中的“中国文学史中最可爱的女人”。《浮生六记》读得不算多,两三遍而已,就笔者知,她并非国色天香、十全十美,但作为一个“妻子”,即便以今人的眼光去细品,也是极妙的。她的“为妻之道”,完全可以成为一种完美的参照。(当然,憨园一事带着极重的时代印记,万请忽略。)腹有诗书不敢轻关于芸娘腹有诗书的描写有很多,其中,论诗一段最令人醒目。三白与芸娘在沧浪亭消夏时,终日课书论古、品月评花、饮酒射覆。一日:芸问曰:“各种古文,宗何为是?”余曰:“《国策》、《南华》取其灵快,匡衡、刘向取其雅健,史迁、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浑,柳州取其峭,庐陵取其宕,三苏取其辩,他若贾董策对,庾徐骈体,陆贽奏议,取资者不能尽举,在人之慧心领会耳。”芸曰:“古文全在识高气雄,女子学之恐难入彀,唯诗之一道,妾稍有领悟耳。”余曰:“唐以诗取士,而诗之宗匠必推李、杜,卿爱宗何人?”芸发议曰:“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激洒落拓。与其学杜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余曰:“工部为诗家之大成,学者多宗之,卿独取李,何也?”芸曰:“格律谨严,词旨老当,诚杜所独擅。但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非杜亚于李,不过妾之私心宗杜心浅,爱李心深。”余笑日:“初不料陈淑珍乃李青莲知已。”芸笑曰:“妾尚有启蒙师自乐天先生,时感于怀,未尝稍释。”余曰:“何谓也?”芸曰:“彼非作《琵琶行》者耶?”余笑曰:“异哉!李太白是知己,白乐天是启蒙师,余适字三白,为卿婿,卿与‘白’宇何其有缘耶?”芸笑曰:“白字有缘,将来恐白字连篇耳。”相与大笑。芸娘素爱书,如三白说:“书之残缺不全者,必搜集分门,汇订成帙,统名之曰‘继简残编’;字画之破损者,必觅故纸粘补成幅,有破缺处,倩予全好而卷之,名曰‘弃余集赏’。”非但爱惜,还自编成卷,难怪被三白直呼为知己:“惜卿雌而伏,苟能化女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遨游天下,不亦快哉!”在妻从属于夫的时代,芸娘可与才子夫婿盘道论雅、相谈若友,且言有珠玉、不乏辟见,甚行作男装,参加才子雅集,实属不易。以此,诗书只是引子,内核,是一位妻子的个人修养。婚姻是一种关系,关于夫、妻两个个体,耳鬓厮磨、终日相处之中自有一番暗暗相较,如高下不衡,在高者自会无意间轻视于居下者。况女子本在弱势,若处于下,自不得重。这是关乎一生的功课,甚至无关出身学历,关键是能否令内在渐丰。灵思独识不敢怠若单单有才学、修养佳,却没有些灵动独特的念头,恐怕会显木讷。生活是鲜活的,要知情识趣才好。这一点,芸娘颇得法。如小夫妻笑闹论香一段:余与芸联句以遣闷怀,而两韵之后,逾联逾纵,想入非夷,随口乱道。芸已漱涎涕泪,笑倒余怀,不能成声矣。觉其鬃边茉莉浓香扑鼻,因拍其背,以他词解之曰:“想古人以茉莉形色如珠,故供助妆压鬓,不知此花必沾油头粉面之气,其香更可爱,所供佛手当退三舍矣。”芸乃止笑曰:“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间;茉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其香也如胁肩谄笑。”余曰:“卿何远君子而近小人?”芸曰:“我笑君子爱小人耳。”此一段,起码说明两点:一,芸是懂香的,且如诗书一样,对香有独特见解;二,对于夫妻间的小小游戏,她亦是游刃有余,既能小胜一筹、又暗捧了夫君使其心中喜悦,巧思玲珑实在了得。另有一生活小景,饶是有趣。芸娘爱食臭乳腐与虾卤瓜,三白至厌,认为其味如粪。对此,芸亦有辞:“腐取其价廉而可粥可饭,幼时食惯,今至君家已如蜣螂化蝉,犹喜食之者,不忘本出;至卤瓜之味,到此初尝耳。”又言“夫粪,人家皆有之,要在食与不食之别耳。然君喜食蒜,妾亦强映之。腐不敢强,瓜可扼鼻略尝,入咽当知其美,此犹无益貌丑而德美也。”然后以筷子强塞其口,三白就范,后竟得佳味,转性喜食。这画面感简直太强……不仅回敬了丈夫揶揄,还反守为攻,强力扳回一局。芸,干得漂亮!所谓恩爱夫妻,莫不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万事皆能成趣。有情有趣,生活便不乏味、对方自不倦怠。二人之间花火不熄。故,莫因已成“老夫老妻”便忽略生活之趣,最好既不委屈自己、又不伤害对方,做个心思灵巧、见识独到的女子。(芸娘之事未完,请静待下回诉说……)知你不解,见你未寻。好书如知己,虚度经年不比开卷一刻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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