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半生荒芜,纸短情长

沈复,清代文学家。《浮生六记》是他的自传体散文小说,共六卷,分别是《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中山记历》、《养生记道》。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初中时背过的这篇《童趣》,已在我记忆中挥之不去。当时沈复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一个想象力丰富,充满奇思妙想的稚童。而今我读他的《浮生六记》,却被他的半生荒芜,辛酸落魄所触动,以至于不忍重读。

一眼万年,情之所钟

乾隆乙未年七月十六,沈复随母归宁,对舅舅的女儿陈芸一见钟情,母亲旋即为其定亲。一切都是如此浪漫而美好,少年时的一眼万年,足够抵御半生风霜雨雪。

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芭蕉,对景怀人,梦魂颠倒。

那个顾盼神飞,明眸善睐的女孩,那个知书识礼,自由浪漫的女孩,怎叫人不心动?林语堂如此评价芸:“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

芸是善良且顾全大局的,因沈复之弟启堂娶亲没有合适的珠花作彩礼,她毫不吝惜地拿出自己的珠花。芸是率性坦诚的,她会因戏曲里的悲惨桥段而黯然离席,躲进闺房暗自神伤;芸是用情至深的,她祈祷和眼前人能生生世世,来生再续前缘。

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

我想沈复,也成就了那个浪漫自由的芸。在那个女子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他一句“冠我冠,衣我衣”,便带着女扮男装的芸共赴盛宴。她一句“妾欲偕往,一宽眼界”,他便带着她同游太湖,直至皓月悬空,酩酊而归。

舟窗尽落,清风徐来,纨扇罗衫,剖瓜解暑。少焉,霞映桥红,烟笼柳暗,银蟾欲上,渔火满江矣。命仆至船梢与舟子同饮。

在《闺房记乐》里,二人志趣相投,在清朗无云的月夜品花论月,在夏日清凉的沧浪亭赌书泼茶,在秋暑熬人时赁居闲室。芸既自由随性又保守拘礼,沈复豪爽正直而放浪不羁,着实度过了一段温馨快活的日子。

少焉,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浴罢则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几不知身居城市矣。

受责于翁,失欢于姑

世间最撕心裂肺的痛苦,莫过于父弃母嫌,兄弟阋墙。芸因为家翁纳妾而失去了沈复之母的欢心,而家翁也因种种琐事对其屡次不满,因为其弟担保借钱而被反咬一口,全家对夫妇二人日生嫌隙,憎恶渐深。这也直接导致了二人后来颠沛流离,穷困潦倒。

俗话说,再好的婚姻也将败给婚后的一地鸡毛。原来衣食无忧的二人开始为柴米油盐发愁。夫妇俩在日子宽裕时为人大气豪爽,在穷困时讨债却被人戏弄,尊严跌进尘埃,混在清晨的白霜里,钻进沈复单薄的破袄。

屋漏偏逢连夜雨,沈复借钱归来发现仆人携款而逃,只留下病弱的芸独自一人,悲愤交集。

而芸也在几经周折之后,身体每况愈下,郁郁而终。从此沈复孑然一人,捱过半生相思疾苦。记忆中的泛舟湖上,尽兴而归,花前品诗,月下醉酒,皆成过往,不过是半生荒芜的星星点缀而已。

君之不得亲心,流离颠沛,皆由妾故。妾死则亲心自可挽回,君亦可免牵挂。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归。

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

这是芸临终前所言,字字诛心,声声泣血,芸将其二人的困境全部归于自己身上,弥留之际,唯年夫君安好,儿女康健。

芸去世不久后,沈父溘然长逝,而其弟秘而不报,直至其父离世数日,沈复星驰夜归,刺骨痛心,呼天莫及!

沈复作此记时,开篇即写道:“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人老矣,回忆坎坷一生,不禁觉是“自作孽”而已。沈复夫妇二人一生也未做过伤人害己之事,不过是缺少了那份精明的谋划,多了份轻信于人的天真,最后落得一生颠沛流离,家破人亡。命运如此,我想他们在当时的处境中做出的选择,多半是出于无奈吧。

沈复一度欲飘然出世,可是儒家礼法不允许他这么做,父死母尚存,妻丧子未立,作为家里的男丁他需要扛起家族复兴的大任。

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人生如戏,青灯古卷下,不知饱经风霜的沈复是否还会记起当时那个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的墙下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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