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浮生六记》沈复
沈复是个极重感情的男人。他和妻子芸娘的爱情故事,在多年后的今天,被称为“古代最美爱情”,深深地感动着多少痴男怨女。
他身为一介寒士,虽有才学,但一生在事业上极不得志,辗转到各地做幕僚,还经常要么在失业,要么在求职的路上。
尽管经常入不敷出,但轻财重义,依然是他的人生信条。
对父母,他是个孝子。父母虽然偏爱弟弟,在弟弟结婚后就让他们夫妇搬到另一处居住,把环境最好的房子腾出来给弟弟。后来更因一些误会,将他们夫妇净身出户。但沈复从未对父母有半句怨言。在父亲离世后,他伤心欲绝地回来奔丧。不但对家中财产分文不取,还愿意倾其所有为父亲操办后事。
对亲戚朋友,他有情有义。朋友经济有困难,他出面作保为其贷款。亲戚有困难,他手头不宽裕,还同意让妻子卖了首饰凑钱借给对方渡过难关。
对妻子,他更是用情至深。妻子体弱多病,经常要问医求药,他悉心照顾,不离不弃。妻子病逝之后,他悲痛欲绝,对妻子刻骨的思念使他战胜了对“鬼”的恐惧。在妻子回魂之日,不顾朋友让他回避的苦劝,执意在房中等待妻子魂魄归来,希望能见上一面。
但就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却负了一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
那一年,正当壮年的沈复失业在家。在妻子芸娘的支持下,决定和朋友秀峰一起带些货物南下广州贩卖。
这次经商特别顺利,货物很快被抢购一空。他们俩手头也赚了不少钱。于是,决定去欢场放松一下。
烟花巷里美女如云,沈复一眼相中了一个叫喜儿的姑娘。只因为,她的身材容貌都跟芸娘神似。
美人加美酒,让沈复和秀峰流连忘返。沈复感叹,难怪有“少不入广”之说。原来广东果真是一个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接下来的四个月里,沈复和秀峰或五日,或十日,必去一次烟花巷。秀峰今日翠姑明日小红,而沈复,每次都只选择喜儿一人。
喜儿祖籍河南,本姓欧阳,幼年丧父,母亲改嫁,她被恶叔卖至妓院。她心性纯良,厌恶迎来送往的欢场生活。对她来说,沈复就是她苦苦等待的良人。
干她们那一行的,接待恩客时,心内不欢喜却要强颜欢笑,酒量不支必须强行歌吟。遇到有些没有素养的客人,稍不合意,便翻桌辱骂,还有恶客蹂躏,说起来都是泪。
而沈复不同,虽然他出手并不阔绰。但他每次去找喜儿,或在平台小酌,或在船楼清谈,不让她唱歌,不勉强饮酒,温柔体贴,彬彬有礼。引得周围的妓女都羡慕喜儿。
这样一个多情又有才的翩翩君子,哪个少女能抵抗得住?喜儿沦陷了。
她爱上了沈复。几日不见,必差人去找他,有时自己亲自坐船来接他。她为他放弃了矜持,放弃了很多比他有钱的客人。
她相信,过不了多久,沈复会带她回家。做正妻她是不敢想的,但做妾,她也愿意。
不但喜儿这么想,连喜儿周围的姐妹和妓院的鸨母都是这么想的。于是,老鸨向沈复提出,让他出两银子,把喜儿买下为妾。
但沈复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他拒绝了。
一方面,他此时手上的银子已所剩下不多,两银子对他来说是无法支付的巨款。一方面,他压根从来没想过要把喜儿带回家。
他挚爱妻子,不想因喜儿而伤了芸娘的心。而且,喜儿毕竟是个妓女,把妓女娶回家,于名声是有损的。
古今中外,女人可以为爱情舍弃名声,而男人,大部分会为名声舍弃爱情。
最终,沈复选择了不告而别。没给喜儿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带走了她的所有念想,关于美好生活的所有念想。
喜儿不会写诗作文,她的痛苦我们不得而知。秀峰从广东回来跟沈复说,喜儿因为他的离开差点寻了短见。
爱情,对于很多女人来说,都是一个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