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五年,正月二十二日,沈复与陈芸五年的婚约终于实现。
洞房花烛夜,多少少年情怀,多少情意绵绵,终于都在红烛中,化作了一帐缠绵。
婚后,年轻的沈复与娇俏的陈芸自有一段相互磨合的新婚时期。
陈芸的性格虽然活泼,但是拘于礼法,相处之间,言辞恭敬守礼。
偏偏沈复个性爽直,落拓不羁,很是不喜欢生活中被礼法限制。
少年夫妻之间,有了第一次争执,恭敬是该在心还是该在外表。
幸而这场针锋相对以沈复的戏言结束,两人虽然情深意重,但仍然保持着相敬相爱的状态。
对婚姻而言,相互尊重,无疑是加深双方情感的助力。
早春清明,往郊外拾苔纹斑石头,观戈园盛景;
夏日闲暇,沈复与陈芸饮酒赏月,联诗句,论香草;
中秋时节,二人同游沧浪亭,登山赏林,烹茶观月;
偶遇民间祭祀,陈芸女扮男装,夫唱妇随,把臂同游水仙庙;
俩人因事途经太湖,也能化忧为欢,临风,酾酒,泛舟碧波之上。
生活上,陈芸不爱珠玉爱诗篇,与沈复相和相惜,纵然生活贫苦,仍有许多乐趣。
他们不忌讳男女有别的世俗礼法,共同与友人成立萧爽楼诗社,以香为限,习文弄墨;
他们在秋菊盛开的时节,与友人同游南园赏花,对花饮酒,烹调鲜脍,饮茶作赋;
他们一起挑选花石,点缀盆景,对一瓯清茗,遥寄神思;
他们一起安插布置居所,从插花至桌椅,从饮食至房屋,无一不透露着清净宜人的情趣,在贫困清苦中,安然享受生活。
只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只是难料,夫妻两人的一切贫苦与坎坷,也皆来自于他们出身的家族。
陈芸性格柔和,但是拥有高超的思想和独立的审美情趣,偏偏世俗礼法严格限制女性思想的表达,于是在家事的处理上,以及在各种琐事的处理上,陈芸往往因为自己的理想主义而受到苛责。
沈复的弟弟沈启堂向他人借贷,陈芸替他作担保,可是债主上门索债时,启堂却向父亲表示自己并未借贷,是嫂子陈芸太多事了。
沈家人偏向启堂,问责陈芸,陈芸有口难辩,只能自己认下。
作为丈夫的沈复,纵然落拓不羁,却也只能遵从世俗所谓和家族安排。
于是,在陈芸相继得罪了公婆之后,沈家家主向沈复怒而宣称:要将陈芸逐出家门!并表示沈复也可以随之离开。
沈复无法违抗父亲,也舍不得妻子离去,于是只得携妻带子寄居朋友家中。陈芸因自幼生活贫苦,身体速来较弱,自小就有咳嗽的毛病。
适逢弟弟克昌亡故母亲逝去,悲伤过度,咳嗽发展为咳血,后来虽然有所好转,终究是没有根治。
如今一朝被逐出家门,寄人篱下,来自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一下子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血疾大发,床席支离,骨瘦形销。沈复又常年没有谋得一官半职,只能在家中开了个书画铺子,卖画为生。
只是生意寥落,三日进项,不足一日花费。
隆冬时节,他们的女儿青君冻得瑟瑟发抖,仍然说自己不冷。
陈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顾自己的病体,发誓不再治病,要为儿女节省出来衣食费用。
恰好这时有人听说陈芸刺绣功夫了得,于是想请陈芸绣一部《心经》,陈芸想到绣经书可以消灾降幅,况且报酬又很丰厚,又不顾病体,匆匆赶工十天,绣成了佛经。可惜完工之后,劳累过度,又添新病。
偏偏此时,沈复因抹不开情面,替邻居担保借贷,邻居捐款潜逃,债主又向沈复索债。
沈家父亲大怒,斥责沈复。
沈家夫人也因为误会,怒斥夫妻俩三天之内要离开沈家。
夫妻俩在苏州城几乎无立足之地,幸好有陈芸幼年时的结拜姐妹华夫人派人探病,并邀请到乡下调养身体,无处可去的两人只好抛下一双儿女,离开家乡,漂泊他处。
只是自己两人已经不被家族所容,儿女在家也未必能得善待。
此时女儿青君不过十三岁,夫妻俩忍痛将女儿发嫁给王家做了童养媳,儿子也托给朋友照看。